真是羞死个人 (微型小说) (故事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远远地围着一群人,是一群女人,小镇上或老或少的女人。 一个老女人,来喜个娘,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正用手指着自己的红酒糟鼻子——这是她的惯常动作,但声音比平时小得多,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空中飞溅着她的唾沫,在夕阳中像肥皂泡般地舞动,她的嘴角就是美丽肥皂泡的发源地。 “真是羞死个人哪!”来喜娘用手搧者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我小儿子今年才十四岁啊!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呢?晦气晦气!呸!呸!呸!”说完连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到底是么事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伸长了脖子,凑近了来喜娘的脸,差点碰到她的鼻子。 其他女人也都异口同声:“来喜个娘啊,到底是么事哟?”
“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要到处乱说啊!”来喜娘更加压低了声音。 “怎么会呢?我们个个都是铁嘴,一个字都不会说的!”狗子娘拍着胸脯打包票,砰砰直响。我一直都搞不清楚狗子娘的胸脯为么事会拍得响,而狗子媳妇的胸脯为么事就拍不响——狗子媳妇是本街最漂亮的女人,两个奶比山都高,一走一颤,男人们的魂也跟着一颤一颤。 “我儿子到后山玩,竟然碰到这样的事!”来喜娘咽了一口唾沫,翻了翻她的白眼。来喜娘除了“红鼻子”的外号,还有个外号叫“牛眼珠”,翻白眼是她的最大本事,其妙处别人学都学不来。 “到底是么事哟?都要让我们急死了!”年轻一些的媳妇装出扯脚要走的样子。 “莫走哇!听我慢慢说嘛!”这下反倒是来喜娘着急了。
“前日,我儿子到后山去玩……你们不会到处说吧?”来喜娘又翻了翻白眼。 “不会不会!我们个个都是铁嘴,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大家都在拍胸脯,自然是有的拍得响,有的拍不响。 “那就好!那就好!我儿子走到后山,正撞到一对狗男女……赤包露卵的……哎呀……真是羞死个人哪!我说起来都脸红……那男的……那女的……把我儿子吓了一跳,以为碰到了鬼!在草窠里滚来滚去,草都被压平了。哎呀呀……像杀猪一样!” “这么简单?来喜娘,说详细一点咯!”老老少少的媳妇们竖起耳朵,伸长了脖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往上提似的。 “还要索个说咯?你把你和你男人床上的把戏说给我听听唦!”来喜娘对着大家很是翻了一阵子牛白眼。 “我儿子吓得转身就跑,鞋都跑丢了。回来后一直像掉了魂一样,对我说他看到了山上的两个赤包鬼。”
“我马上拿了米跟他叫魂,从山脚一直叫到家里。昨天才好了些。这对狗男女!哼!”来喜娘朝某个方向翻了她有史以来最大最白的牛眼,一只大手在粗腿上一拍,响声震动了整条街。 “光是叫魂还不行啊!我又到王麻子的杂货店扯了几尺红布,给来喜围在腰上,要围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赶走晦气的!天杀的!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要找那一公一母两个赤包鬼去!”
一个年纪最大的瘪嘴老太太,牙差不多掉光了,说话总是漏风,一脸的严肃状,仿佛饱经了世事的沧桑:“来喜娘啊,你这样做就对了!这种事是要用红布做腰带避邪的,还要到庙里去拜。要是过去,这对野鸳鸯是要被脱光了衣服,捆起来用杠子穿着,像穿粽子一样穿着游街的,最后还要被沉猪笼!”
瘪嘴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附和着。有几个小媳妇连自己也不知为么事,悄悄红了脸,躲在老媳妇们背后,低着眉不做声。 瘪嘴老太太忽然兴奋起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说来喜娘啊!你晓得那两个野鸳鸯是么人啵?” 来喜娘眉毛一扬,挺了挺胸——实际上,她的挺与不挺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飞机场——声音提高了八度,眼角又向某个方向瞥去:“我么事不晓得?还有么事瞒得过老娘我的眼睛!” “那两个人是么人唦?” “是么人?你们都认得!你们永远都猜不到!这样的事也好说?亏你们问得出口!我今天还看到了这对狗男女,哼哼!像狗一样的人!草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身!公狗不追骚,草狗不丫腿!都不是好鸟!一对赤包鬼!……” 女人们一个个睁大了眼,张大了嘴,竖起耳朵等着听来喜娘的下文,或许来喜娘一高兴能说出那两个野鸳鸯呢! 路上过来了几个男男女,来喜娘闭了嘴,小声骂着:“没有一个好卵!现世!”
来喜娘终究没说出这对“狗男女赤包鬼”,做饭的时间也到了,于是大家只得满足而又失望地散去。老女人们心满意足地咂咂嘴,他们预备着明天再继续这场回肠荡气的讨论。小媳妇们则低着头,怀揣着各自的心事,谋划着晚上对自己的男人开一个床上审判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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