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马当要塞失守
“嗯?”马当指挥部里,李韫珩剔着牙齿,接据说是长山阵地总队长打来的电话,“有什么事呀?” “总座,”鲍长义急咋咋地嚷道,“我们这里从清晨就和敌人激战……” “什么?”李韫珩有些微熏,想小寐一会,厌烦地说,“你穷咋呼个啥?我的部队就没和敌人激战?”他想是谎报军情,意在邀功。 “你这是什么意思?”鲍长义是海军炮兵,直接序列是江防守备司令、原海军副司令谢刚哲麾下,本来就不大瞧得起土老二,一急之下,也就野得没个分寸了,“老实告诉你,香山、香口早被敌人占领了!” “你胡说!”李韫珩也失了将军风度,咆哮起来,“香山香口是我的部队,你太不沉着了!你看见敌人没有?” “你,你……”鲍长义气火攻心,竟结巴得哽出了眼泪,“我们人都死了一半,你,你还……你说香口是你的部队,你听,现在香山上的炮在打我炮阵地,是你的炮不?你,你有炮没有?” 李韫珩冷下神来一听,果然不大对头。 短暂的窒息之中,电话机的铃声猛地骤响,慑人心魄。第53师师长周启铎在那头低着嗓门像在告阴状: “总座,奶奶的313团……” 李韫珩一堆肥肉似地瘫在太师椅上,扶着宽大的脑门沉思良久,拿起电话,有气无力地说:“要167师薛师长……” 第167师驻防彭泽,离香口的最近距离尚有20多公里。 李韫珩和白崇禧的电话同时打到了第167师师部,少将师长薛蔚英听完他两人的命令,噘着嘴傻站了许久。 李韫珩嘱咐他从太白湖东侧山间小路隐蔽地驰援香口,白崇禧指令他取江边大道直趋长山。权衡利弊,颇难决断。小路安全但行程较远,大道近而却危险太大……黄埔一期生薛师长不屑地一笑,传出命令:“出发!” 为万无一失计,他选择了小路。 战场纵横,官场赌博,本来就是专门弄险的勾当。他薛某自恃黄埔嫡系,按常规藐视老杂牌白副参谋总长,终以贻误战机罪由蒋介石亲自签批,在一个月后被正法于武昌城下。 鲍长义一脸灰黑,吼叫了一天的嗓子哑了,充血的双眼像两粒通红的煤核,扒着被炸掉了一角的观察口,似刚受了酷刑的政治犯正气凛然地出现在虽老破不堪却清晰度不错的电视屏幕。 炮膛红了,人也累了,机群像归巢的飞鸟不知去向。这一瞬间宁静的斜阳残照里,硝烟笼罩的长山犹如远绝尘寰的白云深处,飘忽着闲情的袅袅晚炊。 李韫珩说派出了第167师,鲍长义有了希望,怕远水难解近渴,向顶头上司要塞司令王锡涛求援。王锡涛倒是个慷慨好义的大好人,但他控制的只有一个步兵营,可怜巴巴地自顾不暇,哪还大方得起来呢?于是在电话里尽咳嗽。驻节武汉的海军老首长谢刚哲司令虽然感情不同,但总是鞭长难及。好在他身居要津,不断地请求空军支援,时时将长山战况上报统帅机关,连蒋介石、陈诚也向鲍长义发来了嘉勉电,给了长山阵地官兵许多的鼓舞。 这一晚长山像一堆失火的爆竹,轰鸣了整整一夜。间或的怒骂声、吼叫声、垂死挣扎声……响箭般地击穿沉重的夜幕,撼天动地。 26日傍晚,已硬顶了两天两夜的长山阵地,被日军截成了数段,两天两夜未曾合眼的鲍长义,憔悴的面容一下子苍老了,像个风烛残年的乞丐。最西端控制江面的7中队因日军施放毒气而全部殉国!封锁太白湖公路的两个重机枪掩体已被摧毁;刘方矩报告炮弹已全部打光…… “娘的!”鲍长义一把扯下水泥墙上的地图,冲杜隆基吼道:“撤!” 太白湖东侧的崎岖小路上,第167师的官兵们像集体春游似地闲逛着。师长薛尉英骑着一匹光泽油亮的雪青马,把弄着马鞭,吹着潇洒的口哨。他一点也不急。 “报告师座,”一参谋飞骑而来,气喘吁吁却口齿伶俐地连声说,“黄山、香山、黄栗、藏山矶等阵地均已失守,前方已发现大股敌人!” “知道了。”薛蔚英不紧不慢地说,“传我的命令,就地构工事,准备战斗。” 他的参谋长策动坐骑,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师座,马当要塞丢了,上边儿不会责怪我们驰援不力吧?” “笑话!”薛蔚英打了个响亮的飞指,翻身下马。 黄埔一期生如胡宗南、李延年、关麟征等,已经是军团长了,薛蔚英自以为才华超群,却总是爬得艰难。一腐儒说他姓名中“草头”太重,劝他归隐丛莽以苟全性命。他一笑置之。他相信他最能领会高层意图,特别是校长的内心世界。 “坚决抗战……当然要抗战……”薛蔚英自以为窥破了九重玄机,一想起“抗战”二字心里就觉得好笑着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