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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逼论
写下这个题目,自己也似乎觉得不太雅。
不过,也仅仅是“似乎”而已。想想大雅如陶渊明者,在吟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余,不是也曾一赋《闲情》麽?伟大如鲁迅先生者,不是也曾放笔直干,畅《论他妈的》麽?老夫草民一个,本来就连附庸风雅的资格都没有,更没有什么给显贵们凑趣的责任和义务。论论时下衮衮诸公们的装逼,有何不可哉!
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装逼”一语,不知起于何时。似乎也没有什么精确地定义。但大家心里都明白,神马是装逼,谁爱装逼,谁装逼装的地道等等,都门儿清。所以,也就不需要学究似地下什么鸟定义了。一看衮衮诸公们坐在台上,个个摆出高高在上,扫荡六合,匡正天下名教是非的面孔,河蟹呀,代表呀,先进性呀,X荣X耻呀,什么什么呀之类──堂皇得很,也空洞得很;漂亮得很,也虚假得很──屁民们便呸的一声道:装逼!
又比如,一群人前呼后拥着。清道的,掂包的,打伞的,拿相机的,腰里掖着盒子炮的,嗡地一声来到早已布置停当的田间地头,街道小区,菜场超市,“看望大家”来了。“钱够花吗”“和谐吗”“喝三鹿奶粉了吗”云云。闪光灯噼里啪啦的闪着,摄像机哗哗的拍摄着。笑容可掬得很却也僵硬得很,话语亲切的很却也不着边际得很。屁民们便又呸道:装逼!
等等。总之,这类场景举不胜举。只要打开电视,装逼的镜头便蜂拥而来。老夫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干脆连电视也不看了!恶心啊!
要说呢,装逼这件事,也是古已有之。所谓“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所谓“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指的就是这么回事。只不过以前多为个别人,今天已成气候,成潮流,成时尚罢了。
这就发生了一个问题:无论如何,装逼总是为绝大多数人所不齿的事。可为什么显贵们竟这么热衷于此道呢?一个向来讲究“以德治天下”的民族,一个向来标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上流社会,“装逼”竟成了潮流时尚。就像尤奈斯库的荒诞戏剧《犀牛》所展示的那样,人们──首先是上流社会的人们──竟以变成丑陋的犀牛为荣,这不能不说是件很混账的事情。
他们就这么不要脸麽?!他们就这么不知道要脸麽??他们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呢??
余甚惑焉。
但近来,老夫的想法却有些改变了。他们可能并不是不想要脸。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未可知。这想法的改变源于邓广铭先生的《稼轩词编年笺注》。在邓广铭先生所写的《略论辛稼轩及其词》一文中,读到了辛弃疾于1179年任湖南转运副使时上书孝宗皇帝的话:
“流弊之极,又有甚者:州以趣办财赋为急,县有残民害物之政而州不敢问;县以倂缘科敛为急,吏有残民害物之状而县不敢问;吏以取乞货赂为急,豪民大姓有残民害物之罪而吏不敢问。”
(《稼轩词编年笺注·略论辛稼轩及其词》上海古籍
07年6月2版
P28)
揣摩辛稼轩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官根本就不敢管小官。因为他要靠小官办事。
辛稼轩端的是目光如炬。他看清了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表象下隐藏着的秘密。别
看大官驾临时威风八面,小官们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可心里根本就在偷笑呐。等大官一转脸,小官们就该干嘛干嘛啦!
对此,大官也是知道的。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受用很丢面子的事。可他敢管小官吗?不敢呐!且不说要靠他们征地,收钱,河蟹,维稳了,就是菜刀实名制,不靠他们行麽?这还是“公事”,倘若再夹杂有捞钱呐,养N奶呀,安排七大妗子八大姨呀之类的“私事”,那就更开不得口喽。小官呢,对此更是心知肚明。所以,胆子也就越发大起来。再给大官分点肥,那就更敢胡作非为了。
但管与不管,关乎到大官的面子。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小官们在胡折腾,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屁都不放一个,你那面子往哪儿搁?再说,在那巍峨耸立的贞节牌坊下,也不容光天化日的就纷纷脱个一丝不挂地去拉客嘛。
要管,可又不敢管。好处要捞,面子又不能丢。婊子要当,牌坊也不能倒!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装逼。赌咒发誓,捶胸顿足。为人民服务呀,反腐倡廉呀,……。
这办法简单,易行,成本低,收益大。这“逼”一装,好了,婊子也当了,牌坊依然巍峨耸立。两全齐美矣!河南连续四任的交通厅长不就是这么玩的麽?
当然喽,以装逼为政,无疑是自欺欺人。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到了连买把菜刀都关乎“维稳”大局的份儿上,哪还管得了自欺不自欺!谁不知道,咱们这个社会,一旦到了大官不敢管小官,小官不敢管衙役,衙役不敢管豪门的时候,那就是孔二先生说的“礼崩乐坏”了。也就是老百姓说的“乱套了”。用学者们的话说呢,就是“秩序”瓦解了。
那结果,我就不再罗嗦了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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