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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雪花隐士 于 2012-9-27 15:23 编辑
彼岸花
记忆是从堰头那一簇簇的牛屎花开始的,春季里你一眼望去,河岸上那棵红艳艳孑然独立便是牛屎花。
这是一株最奇怪的花了,开花不见叶,花瓣相偎相依,花蕊却向外张扬成一个硕大的心形。儿时以为它是牛屎堆里长出来的,而小女孩才不管这些,总是采摘一些,插在瓶子里。
后来读了书才知道,它居然有个好听却让人心酸的名字——彼岸花。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花叶两不见,生生相错过。
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而后我看着这花便有种恐惧感了。
我担心我熟悉的人会被它一个个地接走了。曾经堰头洗衣服的阿婆,放牛的阿公,很多都已经去了……
小时候村里有个刘婆,人生得白白净净的,嘴里永远总是叽里咕噜。每天她要么从村东挪向村西,要么是沿着小河来回徘徊,嘴里永远是人家听不懂的话。
那时上学总躲着她,大了才知道她是得了精神病了。她的一生就是在懵懵懂懂中度过的,庆幸的是她的儿女对她很好,丈夫也对挺好的。
只是她早已作古了。曾经陪我玩的二婆、给我枣子吃的陈婆、强悍的占婆都成了永恒的记忆。
现在村里最年长的大约是蔡婆、江婆了,每次回家遇着她们,都喜悦地叫着我的小名:“的女,好久不回家啊!”而我感动之余却是惆怅,我担心哪天那些彼岸花就会把她们带走!
其实能在故乡里慢慢老去也是一种福气不吧!
那天接到爸爸的电话,说是要给妈妈修千年屋,让我一定回去一趟。我才知道爸妈真的老了。不然干嘛这样急着修千年屋呢?
其实我最怕那个千年屋了,爸爸的千年屋就放在门前的那个小屋内,我一个人是不敢进去的。我不知道为啥对那个东西这样的恐惧。
记得刚结婚时,偶尔一次去老公家的楼上见着婆母的千年屋,便从此不敢上楼了。不过婆母后来活到八十五岁。莫非是千年屋能保佑人平安么?
乡下大凡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是必然预备一个千年屋的。而且仪式较为浓重,一如家里新盖楼房一般,要燃放炮竹,披毛毯。想想也对,那个千年屋不就是人百年之后的房子么?
上次回家爸爸闲聊时说起,结拜的家公(就是外公)千年屋修葺时,爸爸邀着罗姨爹一起去,姨爹说忙没有去,只有父亲一人去了。当时家公就泪眼婆娑,想想自己嫡亲的女婿都不来,结拜的女婿反而来了,怎么不让人心酸呢?
后来家公去世后,姨爹在棺材前烧纸时便总有一股旋风把纸钱吹的到处都是,而爸爸他们烧时却没事,姨爹知道是家公生气了。
现在姨爹也离世了,不知道另一个世界他们翁婿能和解么?
庆幸的是爸爸跟老公翁婿关系挺好的。这次爸爸本不打算让老公回家的,怕他工作忙,但老公说这个是大事,一定要去的。
老公一听说妈妈要做千年屋心里也颇为伤感。婆母离世后,这个世界上,老公的长辈就只有爸妈了。何况爸妈都一直那么厚爱我们,老公总是叨念:“我们一定要对爸妈好!”
哥哥电话说二十九号也回杨梓,我们正好坐他的便车。打理的东西已经让姐姐提前预备了。
也许我们都应该有个自然的心态,坦然接受生命中的一切旅程!
与其感伤着,不如孝顺点!而常常回家看看,也许是我们最能孝顺爸妈的事了!
想想人生不就像家门前堰头的流水么?开始哗啦啦奔流而下,后来相拥而去,最后平静地汇入鄱阳湖……
而每年的春天,小河边必定会盛开一簇簇红艳艳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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