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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散步
儿子被他爷爷接走了,两天以来,我足没出户。
晚上,终于想到要出去走走。
多少年没一个人散过步了,儿子出生后,散步从来都是带着老的拖着小的,而注意力永远都只在儿子身上,别摔跤了,别撞车了,别跑丢了……清风明月、天光云影仿佛都与我没有了关系,唉,妈妈的眼睛都是滤纸,滤去了一切与孩子无关的美与丑。
终于,我可以为自己散一回步了……
从小区出来,沿着滨湖路一直往中央绿地的方向走去。清风徐徐,拂动我耳际的头发,痒痒的,有着一种暧昧的舒适,哈哈。路灯幽幽,把我的影子拉长拉长又拉长,我变得无比修长窈窕。突然想起初中时候有个男同学抄了一首《关关雎鸠》偷偷塞在我抽屉里,我把它撕碎扔在地上,而他还执着地把碎片捡起来,用胶水粘好又塞在我的抽屉里……笑容,不禁挂在了脸上,灯光一般幽幽的。年少的岁月啊,总是这般幼稚而清纯。
松江的天空,铁青着脸,没有月,也没有一丝云。到上海后,生活就是一台跑步机,每天争分夺秒,从来没有注视过天上的云和月,如今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天空中却什么也没有。想起前段时间大段摘抄了沈从文的《云南看云》,他说:“云有云的地方性:中国北部的云厚重,人也同样那么厚重。南部的云活泼,人也同样那么活泼。海边的云幻异,渤海和南海云又各不相同,正如两处海边的人性情不同。河南河北的云一片黄,抓一把下来似乎就可以作窝窝头,云粗中有细,人亦粗中有细。湖湘的云一片灰,长年挂在天空一片灰,无性格可言,然而桔子辣子就在这种地方大量产生,在这种天气下成熟,却给湖南人增加了生命的发展性和进取精神。四川的云与湖南云虽相似而不尽相同,巫峡峨眉夹天耸立,高峰把云分割又加浓,云有了生命,人也有了生命。”把云与地方的风土人情联系起来,他一定仔细研究过丹纳的《艺术哲学》。又想起最近一直在看安徽教师薛瑞萍的书,她网名就叫“看云”。看风流云散,看云卷云舒,多么悠游自在的境界啊,而这,对于工作时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的中国老师来说,真的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对“看云”这样的名师来说,想必更是如此。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时间看云,又惦念着看云,她才取如此网名吧。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们又要战斗了,真有点怕呀。回想十几年前,我刚刚师范毕业,在一所乡下初中任教,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可以称作“看云”了。我们的宿舍正对着一座山,每当清晨或日落,我总喜欢一个人去爬山,气喘吁吁爬上山顶,我会用我那五音不全的破嗓子高歌一曲,然后,于山的最高处坐下,让山间清凉的野风吹漱、涤荡胸间心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时,运气好的话,寒冬也能找到映山红,于是,下山时手捧一束娇艳的红,照亮我年青的脸,也点亮一个沉闷的冬季。呵呵,那时,真好!
我的鞋跟在人行道上舒展又缓慢地咚咚着,与我内心闲思的节奏正好合拍。这条平时觉得太吵太闹的马路,虽然依然车来车往,此刻却没觉得有多少吵闹。“心远地自偏”,古人真聪明,老早明白这道理。
过了红绿灯,往左一拐,便进入了中央绿地。走在湖畔小路上,左边垂杨柳的枝条斜斜地挂下来,在风中轻轻飘着,不时抚弄我的头发和面颊;右边,珠江新城十几层的高楼连同每个窗口的灯光一起倒映在湖面上,摇曳成一串串梦幻一般的霓虹,美不胜收。
地上飘落了几片柳叶,弯弯的,黄黄的,捡一片起来,还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它们也不至于感到悲哀吧,在这万物葱茏的夏季,虽然它们过早地凋落,但回归泥土、回归自然终究是一条必经之路,或早或晚而已。
越往绿地深处,人越少,夜越静,我越欢畅。一条长凳上并肩坐着一对男女,还手牵着手,这夜色里,于是,又多了一份甜蜜……
再往前走,又一条长凳上坐着个男子,拿着手机在摆弄,在玩微博?QQ?或读网络小说?唉,这样如水的夜晚在公园里玩手机,真是辜负了良辰美景哪!我心里叹道。何必叹别人,自己在出门前,除了找钥匙,不是找了半天手机嘛,我又忍不住自嘲。不管何种生活,不管何种活法,安心皆是大同。
路又把我带到了绿地出口,该回了。
一个人散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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