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鑫达”借得雅韵度余生

嗳上梨的味

   垦鑫达都是平顶六层楼的旧屋，大概八十年代的建筑，在市郊偏远地区，一连有四、五幢。楼前楼后杂树杂草丛生，方圆几里不见店铺，荒凉极了。底层的围墙平平矮矮，种些花草，春来墙头斜出一两枝红杏，桃红梨白，花影婵娟，出落得也别有风韵。昔年春上大哥住那里。一晚经过他家小院，亮着盏灯，院里风光好得无限，花草映趣，绿粉匀色，香泽沁入衣袂。几竿修竹借风影影卓卓，墙边又有藤萝蔓生，灯下视颜色，“垦鑫达”饶有风趣，悠闲古雅的情调都不知身在何处了。
　　提及小院，大哥笑得跟孩子似的，常爱莳花弄草，后花园缀得满眼繁花玉堂气象，处处匠心，一洗时下富丽堂皇的贵气，既清爽又韵致，到底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信手拈来的边边角角都雅意错落。他爱兰，尤爱养吊兰，素白的盆，盆上叶片青翠，衬托在顶蓬淡雅的颜色下，几处相映成趣，夜间灯光更添几分秀韵。大哥能得此闲情，一心一意荒废生命里荒漠颓恒营造晚阳年岁的滟潋，自有大嫂殷殷挂怀，冷暖相知。
　　嫂子秀净而雅，锦绣心肠，常年盘一小髻，举手投足恣态和煦婉约，像盛夏风里一朵幽幽花气的晚香玉。一手旧体诗词工工整整，录在花笺上气韵秀出，拿大哥的诗稿笺纸上重新誊写，再干干几笔写意山水，简直妙如仙境。一手好菜又烧得有滋有味，寻常的菜肴经她手烹制后格外精心，色香味一应俱全。闲居时两人总有那么一点点六朝余韵，尤深宵酒酣灯昏之际。
　　大哥这辈子浮沉碌碌生涯，看透了世道莽苍，人情冷暖。“垦鑫达”遭小人构陷更觉心冷意冷，退隐这处偏僻地方于是藜杖藤冠，做些小文章以笔营生。家境虽然清苦，心心念念里总不忘记构念书斋情调。“落花村、流水堤、柴门闭，柳外山横翠”，一幅幅精致的扇面画上去来词尽得****，世道的凄风冷雨终究输给了骨子里渊博家学的供养。大嫂里里外外家常油盐，营垒的红袖添香更是大哥绝处重生只心企慕的风月。难怪大哥常说：闲散下来，这寻常日子造化非浅，养的这缕清气潜入诗画中，乾坤干净啊！简陋诗意里，再恹恹醺醺的光阴他们也能过得散诞，心于是渐渐温暖起来。
　　也是因缘际会，我与他们结识，蒙厚爱缔结了这么一段忘年之交。毕竟数十年的风霜，惯看了分分合合无常世态，文革又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与屈辱，他们的笑声与泪影也都平实无华了，笔底散轶的芬芳更飘满了稚气的古拙。无限赏心夕阳红，泛出的岁月风采像小院错落的景致，翠色里分外见幽，开时候，日子都熏透了。
　　后几年我忙于俗事，距离渐远。垦鑫达年前大哥电话来，拿起听筒竟先飘出几句奶声奶气的招呼话，我愣了半晌，他才告诉我几月前大嫂由亲戚家领养的遗孤，五多岁，小丫头伶俐得很。大哥讲得美滋滋的，真替他们高兴！后又寄来新年贺信，附了张全家福。信里说：“借得雅韵度余生，不意沧桑岁月送走萧萧冷风后竟迎来了满堂秋月。贤妻秀外慧中，稚女绕膝添趣。生命的丰美才刚刚开始，这潜藏内里的颜色倾尽了人间秀姿。”

马当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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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