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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1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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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浙江杭州
【萝卜】
一夜朔风,翌日,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生长在故乡泥土里的萝卜也好吃起来了吧。清晨,这样聆听着屋外呼啸而过的北风,乡愁这样不经意间,让人缠绵。
秋霜总是一种让人注意的东西,它的来到总是似乎宣告秋天的远逝,冬天的马上来临,树木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大人们收藏完最后一茬庄稼,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原野与满地苍黄的枯草。而在厚厚秋霜的掩盖之下,那些本来又苦又涩的萝卜,不几日竟变得又甜又脆,仿佛秋霜是一种甘甜如白糖一样的东西,不然,被它覆盖过的菜蔬,滋味为何总是那般甜美呢?
在故乡,萝卜的吃法不外乎这几种。
其一:生吃,这也是最简便的方法,洗净、去皮,便可食用。这是我们当时冬天最好的水果,一到黄昏或空闲的时候,大人、小孩几乎人手一根削去皮的新鲜萝卜,在田间,或灶头,在路上,“卡嚓,卡嚓”清脆的声响回荡在乡村多少个角落,甘甜生脆的萝卜填充了多少饥饿的肠胃。
当然,不是什么萝卜都好吃,哪些萝卜好吃不好吃,在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心中都了如指掌,萝卜头太苦,尾部又太涩,这些是要丢掉的。吃萝卜不要挑那些长得大,长在肥沃泥土里的,常常没有想像的好吃,还会吃到空心的。反倒那些长在贫瘠沙土里、其貌不扬的萝卜甘脆赛梨,看来人真不可貌相。
生吃萝卜不但可以填充我们饥饿的肠胃,还可以醒酒。邻居刘叔曾喝得大醉,抱着屋后的一棵大树,哭起他过世的母亲,泪水淌满了他的脸膛,在盈盈的清凉月色里闪闪发亮。最后是吃了别人递给他的生萝卜,才止住了悲伤,又恢复了往常的欢乐模样。萝卜能让人忘却忧伤。
当萝卜多得人畜都吃不掉的时候,又可以被那些乡村妇人制成萝卜丝的、萝卜片,晒干后,日后即可食用。也可将萝卜切成段,腌制起来,秋后食用,也是一道不错的菜肴。母亲在腌制萝卜的时候,总会同时腌上一把洗净的新鲜桔皮,秋后,开坛食用的时候,整个院落里,便飘荡着陈皮的清香,直到萝卜吃尽的时候,还不曾散去。
而我最爱吃的是萝卜火锅,想必也温暖着我们这里许多人的记忆吧。
当寒风呼啸,甚至雪花飘飞的时候,母亲总会烧起萝卜火锅。多少年了,我还记得,当我披着雪花,在寒风凛冽中放学归来,心里却暧融融的,远远就闻见了萝卜煮熟时散发出的芬芳。母亲正在灶台上忙碌,又一边等待着家人一个个地归来,她青丝如墨,岁月还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上深深有皱纹。父亲,正挑着一担菜蔬从雪地里归来,雪花染白了他的全身,甚至连眉毛上也沾上了洁白的雪花,串门回来的哥哥正缩着脖子往回赶。浸满油渍却洁净的木桌上,温暖的炭火已成土炉里燃起来了,浅蓝色的火苗快乐地舔着锅底,萝卜在沸水中欢快地翻转着,再放上几段鲜嫩碧绿的蒜叶,最后是几片肥美的肉片,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火锅升腾起的水汽弥漫了整个小小的房间。
萝卜该是一种美丽异常的菜蔬,宋人周敦颐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其实,用来形容萝卜也是很帖切的。萝卜生长在泥土里,却生长出白硕而肥美的根茎,在满目凋蔽的冬天,你行走在苍茫的原野里,是萝卜那鲜嫩欲滴的枝蔓,给你的心间蕴满了多少绿意啊。当莲花悄然开放在蔓蔓的荷叶间,萝卜的花朵也悄悄绽放在田野的一个个角落。萝卜小小的花蕊,像极了油菜花的形状,却不是那种让人喧闹的金黄色,而是一种浅浅的淡蓝色,让人看了,心沉入莫名的宁静。当晚春的风从远野徐徐吹来,夏天就要来临了。幽蓝的萝卜花摇曳在风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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