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百年“秀才地”——黄岭老屋湾

二柳半先生

      车辆飞驰，已成绿荫的树木从车窗两侧掠过。汪定民看着通往老家曲折的小路，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这是汪定民第二次回到老家──彭泽县黄岭乡老屋湾自然村省亲，从南京远道而来的他这次带上了自己的妹妹，他们回到老家，路过几声鸦啼狗吠，寻至一所老宅前。而这所老宅曾经的主人，正是他们的祖父国学大师汪辟疆。

      抚摸着始建于民国元年（1912年）的汪家老宅的每一块砖瓦，祖父的音容笑貌仿佛在眼前浮现，他仿佛看见祖父与叔祖父二人离开家乡背负行囊前往北大求学，也仿佛看见祖父在书斋前翻阅典籍，与来访文人墨客谈笑风生。当初汪国垣以名为《光宣诗坛点将录》的游戏之作惊艳世人，后与胡小石、陈中凡并称南京大学中文系“三老”，留有《目录学研究》、《汉魏六朝目录考略》、《汪辟疆文集》等传世佳作……

      汪国垣，字辟疆，近代著名国学大师，别号展庵，因故乡近方湖，晚年自号方湖，江西彭泽黄岭乡老屋湾汪村人，近代目录学家、藏书家。此等文豪在彭泽县黄岭乡老屋湾并非只此一例。

      汪辟疆之父汪际虞，以光绪丁酉科拔贡，戊戌朝考二等，分发河南，曾任泌阳商城知县。自汪辟疆、汪国镇兄弟幼时，家教严厉，二子后皆有所成，入北京大学求学，在民国文坛独领风骚。汪辟疆为国学大师，毕业后客居上海，得识邵力子、于右任、叶楚伧、苏曼殊等，并加入中山先生的同盟会。后入国立中央大学（今南京大学）任教，成为一代国学大师。而其弟汪国镇在日本侵华期间，怒斥日寇，宁死不屈，显我泱泱华夏之正气，英勇就义，时年49岁，国民政府题颂“义烈中千秋”匾额一方，予以旌表。《江西省通志》曾将他忠烈事迹载入“教育忠烈”篇。汪国镇一生刚正自守，行谊端方，不慕荣利，不入官府，终身以教书为事。著述甚富，有《中国文史学》上下卷，《经学概论》，《文字学概论》行世。
      时至今日，汪氏后人依旧在国内文坛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近日，汪国镇亲孙女、湖北省作协主席、国家一级作家汪芳（笔名方方）的大作《软埋》荣获第三届路遥文学奖。另外国家二级作家汪晟亦是此支汪氏族人，汪氏文脉延绵传承，黄岭老屋湾早已成为源远流长的彭蠡画卷里一点引人注目的书墨。


      黄岭乡金黄村老屋湾组汪氏自古以来便文风盛行，文脉历经千百年未曾中断。躬耕于彭蠡之滨的汪氏族人坚持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念，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文人墨客、进士举人。据考证，老屋湾汪氏起源于周灵王时鲁成公之子采邑。明朝永乐二年（1404年），汪氏六十七世祖汪仁仲带领族人迁徙定居至此，是为老屋湾汪氏。自此，汪氏族人开始在赣鄱大地上繁衍生息。

      走进老屋湾，在村中的围场上，见证岁月沧桑的旗鼓和碑文至今仍挺立在村中祠堂的外围，祠堂门楼高耸，进入堂中一块碑文格外引人注目。据村民介绍，这块碑文传自明代嘉靖年间，称之为禁赌碑，通过这块祠堂中的碑文无形之间形成了约定俗成的乡规民约。行走在老屋湾村落中，都不见寻常村中扑克麻将的身影。正是这约定俗成的“禁赌令”，为老屋湾营造了一个良好的读书学习氛围，因此该地文人墨客层出不穷。

      “要说汪家的读书人，那肯定就是汪鸣相。我们彭泽千百年就出过这么一个状元哩。”村中老人的笑谈不禁让人好奇，他们口中彭泽历史上唯一状元鸣相公，究竟是何许人也？
      汪鸣相，字佩珩，号朗渠，清道光十三年（1833）状元。授职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这位状元郎是上文汪辟疆的族伯，幼时便好读书，天资聪颖，乡人谓之以神童。八岁入乡塾读书，五天读完一部《论语》，九岁即能写千余字的文章，犹善吟诗作对。传言一日塾中开早饭，他贪睡未起床，塾师斥责之后出联命对：“红日满窗人未起”，他应声而答：“青云有路我先登。又一日厨房炉火正旺，米水翻滚，塾师兴起即景出联命诸生作对：“罐滚汤开，红火炉中三尺浪”。诸生瞠目结舌，不敢应答，恰巧此时一村民放土炮迎神，汪鸣相受到启发，于座中立起，对先生说：“我有对！”塾师打开看是：“烟冲炮响，青云顶上一声雷。”不禁拍寄惊呼奇才。
      纵观大清王朝自顺治三年（1645）至光绪三十年（1904）共举办了112科考试，江西得中状元五名，即：大庾戴衢亭、彭泽汪鸣相、永丰刘绎、清江刘子壮（后迁湖北）、吉安刘福姚（寄居广西）。偌大一个九江市域，辖九县一市，方圆数百公里，人口百余万（指清代），时空268年间，仅于道光十三年（1833）出汪鸣相一位状元，实属难能可贵，可见汪氏文脉在赣鄱大地的历史地位已是举足轻重。

      又曾有志士汪秉笔，祖父汪朝汉为清朝太学生，父汪辉阳是塾师，世代书香门第。在这种氛围中，他自幼颖悟，初学文，后遇日寇侵华，毅然投笔从戎，拿起武器，保卫家邦。晚年参与修纂彭泽县志，主笔百万余言志书，众多序文皆出自其手。并与友人倡导成立彭泽诗社，创办《澎浪》诗刊，以诗文笑谈峥嵘岁月。

      行至汪辟疆故居，屋旁有一颗罗汉松相传是汪辟疆之父汪际虞亲手所值，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今亭亭华盖已荫罩汪氏老宅。而始建于民国元年青砖木梁的汪氏老宅更是见证了汪氏族人文脉千百年来的传承发扬，仿佛在老屋湾村口，数百年前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孩子们，这句诗你可记住了？”
      “是，父亲，孩儿记住了。”
      说着，汪辟疆、汪国镇两兄弟背上行囊出发，鬓角已经斑白的父亲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只是默默地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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