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在泥土下很不舒服,憋闷得发慌,而且很想知道我在哪里。辗转了很久,终于听见了风声,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秋天又来临了,风里带着些泥土和牛粪的气息,有些凉飕飕的。可我不在乎,我爱看见这么广袤的天空,爱黑色夜空里零星闪烁可照样呢喃的星星。往四周仔细地看了很久,这地方竟然这么熟悉!我仍然回到了阔别一年的渠道边的沙地上,紧邻着缓缓而过的小水沟。我很亢奋,因为我爱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一
沙地边曾经长着一棵很大的树,那棵树有着无数的枝桠,安住了麻雀一家。清晨第一缕阳光降临的时候,我总能听见他们喳喳地忙活着当天的早餐。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仔细睁大眼睛看,除了黑还是黑。我放弃寻找,只是仔细聆听水声。
那一天,水声也如此淙淙,我在夜里跳着舞蹈的时候,曾经被风吹倒在小水沟的水面上,幸运地牵住了路过的嫩草的手。我们讲了很多很多的话,我怀疑我只是一个漂亮的话唠。因为嫩草说我是漂亮的低智商的话唠。
他说他快要死了,可他不后悔被抛弃在水沟里,因为他遇见了我,在临走前有人听他讲游历的故事,听他讲嫩草的前尘往事。为了不知何时来临的分别,我说他听,直到风儿再次让我们决绝。我怀念嫩草,我仰头看星星,希望其中一颗就是他。可那一定不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二
天亮了,驼背师傅背着工具箱,骑着嘟嘟叫的摩托车往村口那边去了。王阿婆把她的老黄牛拴在那棵我惦记了很久的长满疙瘩的老树下,然后蹒跚着走向我身边的菜地。那炊烟配着沉默的青山傻乎乎地直往空中去,王阿婆竟然是这幅景致里最生动的一笔。
我偷偷地想笑,可没笑出声来。再去看那老树,树上竟然多了很多的红布。他不是一颗许愿树,可俨然已经是了。我认识挨我最近的那块最长最宽的,已经落色为黑白色的长条布,并且由于日晒雨淋成了好几根。
那是一个叫苏格的女生挂的。她说等那布条完全变成黑色的时候,她就回来住在村子里守住这棵树过一辈子。我想她回来了吗?或者说她快回来了么?或许她忘记了,因为世间没有誓言。时间久了,一切成了浮云。
三
今天四周很是热闹,舂米的打糠的赶着趟儿都来到渠道边的打米房。我有点张皇失措,沉寂的日子里我总是顾着瞻仰太阳和星星,憧憬自己的爱情,忘记了自己在哪里。
风声变得更凄厉了,冬天已经来了。我开得很艳,艳得笑傲群雄,艳得自己也自我感觉良好。于是我疯狂地在风中舞蹈。为了星星和太阳看得见我,我大声说话;为了让大树看得见我,我扭动腰肢;为了小水沟应和我的C大调,我声嘶力竭。可一切徒劳,只有风儿懂我,听我哭泣,听我哭泣即将逝去的青春。
我恍惚中听见土地浑厚沧桑的声音:孩子,醒醒,春天快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