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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当位于赣北最东面的彭泽县江边，与江中小孤山遥相对峙。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形势险要，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江防要塞。抗战初期，当局为阻敌西进，确保九江、武汉安全，在江心横贯一条栏河坝式的阻塞线。两岸山峰险要处设有炮台、碉堡、战壕等工事，水面布置3道水雷防线。
1938年6月，中日两军投入了150万兵力，所爆发的规模庞大的武汉会战就从这里开始。作为这次会战的前哨阵地马当，日军是在所不惜地冒死逾越，而中国军队则利用马当天堑顽强拒敌，双方进行了空前激烈的攻防争夺战。
向马当进攻的是日军第11军数万人马为主力的陆战部队，并配有80余艘舰艇和大量飞机。
守卫马当的中国军队相对来说十分薄弱，而且是仓促上阵，把海军当作陆军用，临时成立一个江防要塞守备司令部，司令王锡焘。下辖一个守备营、2、3总队和陆战支队2大队。这些部队原系海军第3舰队，驻在青岛。抗战初期，奉命将舰只上火炮拆下，将舰船沉在海湾里，堵塞航道，以防日军登陆。该部调马当后，第2总队总队长鲍长义把所属3个步兵大队，安置在马当以东的长山，这里有8个钢筋水泥的重机枪掩体等坚固工事。3总队的1大队，部署在马当最前沿的香口，以四七海炮控制这一带江面。陆战支队2大队大队长杜隆基将日造三八式七五野炮8门，安放在长山南面洼地的隐蔽阵地。上述要塞守备部队作战，统归第2总队总队长鲍长义指挥。
马当要塞部队之上，还有一个马湖区要塞指挥部，指挥官由16军军长李蕴珩兼任，指挥马当、彭泽、湖口部队协同作战。李蕴珩把所属53师313团部署在香口到东流以南江边阵地，防止敌人在这一带登陆。其他如60师、167师等部队驻在太白湖和彭泽地区。中国空军集中在汉口、南昌机场，战时到马当给守军以空中支援。
6月上旬，常有敌机3、5架飞至马当侦察、轰炸阵地和码头。6月10日，马湖区指挥官李蕴珩召集马当、彭泽两地的乡、保长及16军的副职军官和排长进行训练，取名为“抗日军政大学”，为期两周结业。但这个训练班参加的乡、保长鱼龙混杂，难免有汉奸混入其中。当时马当要塞守军处于临战状态，经请示同意，不参加集训。
6月中旬，武汉最高统帅部副总参谋长白崇禧来马当要塞视察，对守军官兵勉励一番，指出要注视敌情，互相配合，坚守马当。
6月17、18两日，马当以东的东流一带江面，有3艘敌舰游弋，敌在小艇上配备小口径火炮向江面搜索发射，以探索雷区位置。有时水雷被击中，爆发的烟柱冲天，达二、三十丈高。约有10个水雷被击中，敌消耗弹药数万发以上。
6月23日，马湖区指挥部通知，抗日军政大学定于6月24日上午8时举行结业典礼，各部队军官届时前来参加，会后在司令部聚餐。凡上尉以上的军官都发了请柬。马当要塞阵地指挥官鲍长义感到敌情严重，部属也未去受训，故令阵地军官坚守岗位，不参加结业典礼。但这天下午，守卫香口江防的53师313团连以上军官和其他16军所属部队的军官都去了马当镇，准备参加明日的结业典礼。
当天夜里，整个马当要塞无战事，一片寂静。这是个激战前夜，混入训练班的汉奸，已把上述这一重要情报，传送给了日军。
6月24日拂晓，马当要塞指挥官鲍长义在观测所，透过晨雾，隐约看到香口似有部队行动，即以电话与第3总队防守香口江面1大队和53师313团联系，但联系不上。后来派去联络的侦察兵回来报告说：“香口街上发现大量日军。”鲍长义感到事态严重，一面通知各部队准备战斗，一面向马当要塞司令部报告，但王锡焘司令已去参加结业典礼。电话打到马湖区指挥部，同样无人接。他只得用无线电向武汉江防要塞司令部谢刚哲司令报告日军已在香口登陆。
不久，两名313团退散下来的士兵报告说：“日军今晨4点，以小艇靠岸，偷偷从香口江边上岸，登陆后用轻机枪向我军阵地猛烈扫射。连长已去参加结业典礼，排长大部去受训，连里只有一个值班排长和一个司务长，战斗无人指挥，阵地乱作一团，弟兄们死伤惨重，剩余的抵不住日军强大火力，不得不且战且退，丢失了阵地。”
天亮后，日军占领了香山，即从香山反斜面设立了炮兵阵地，于早8时对我军长山炮兵阵地开炮。我炮兵奋勇反击，双方展开炮战。
上午，敌步兵组成3个突击组，抬着重机枪，从太白湖口水荡里向长山步兵阵地突击。太白湖至江边原是一片稻田，因江水上涨，漫过圩堤，使这开阔的水田变成湖荡。敌兵一进入湖荡，半截身子陷入水中，重机枪火力不能很好发挥。我军长山阵地轻、重机枪一齐向敌开火，火力异常猛烈，敌军纷纷倒在湖荡中。日军上午组织两次突击，下午又进行两次进攻，均有来无回，被我军全歼。
由于日军步兵进攻要塞毫无进展，便出动10多艘军舰，向长山步兵阵地炮击，敌舰以S形游弋，一次旋向射击，就有100多发炮弹落在我军阵地上，部分工事被毁，人员也有伤亡。下午，敌我海陆军正激战时，日海军指挥舰收到汉奸特务发来密电，急令舰队炮火停止射击。只见我军飞机9架，由宿松方向飞临敌舰上空，敌舰炮火向我机射击。为避敌炮，只得高空投弹后离去。我机去后，敌舰又恢复向长山阵地射击，战况十分激烈。
6月25日晨，我16军60师，在空军的配合下，在所不措地进行反攻。我空军击沉敌舰两艘，重创一艘。我60师将敌击退至江岸，于中午收复香山、香口。下午，敌军舰不断增加，舰上敌兵纷纷登陆死战，香山、香口再度失陷。
敌舰炮火继续向我长山阵地轰击。香口之敌再次由湖荡向长山突击，但均被消灭在湖荡之中。我空军又由宿松方向飞临敌舰上空，敌舰照例又收到汉奸特务发来的密电，将舰炮对空射击。不久，由东流方向飞来我军数架飞机，汉奸特务未侦察到，敌舰措手不及，当即炸沉4艘，炸伤2艘，大大鼓舞了我军士气。在我长山阵地上，敌机肆虐猖狂，低空向我阵地轰炸、扫射。我炮兵击中一架敌机在空中爆炸，我战士鼓掌欢腾。
下午6时许，要塞指挥部接到蒋介石从武汉来电，对第2总队和陆战2大队抗敌有功，予以传令嘉奖；武汉卫戌总司令陈诚和江防要塞守备司令谢刚哲亦同时来电嘉奖。
我步兵、炮兵扼守长山阵地，与敌海陆空军鏖战两整天，颇多伤亡，战斗力减弱，急待补充。要塞指挥官鲍长义屡次向马湖区指挥官李蕴珩请求派部队增援，回答是：“已派167师增援。”但当时的167师仍在增援途中。原来6月24日，日军在香口登陆，武汉大本营已得知，当时副总参谋长白崇禧正在田家镇要塞视察。即用电话指挥驻在彭泽的167师师长薛蔚英，令他率部即从彭泽到马当的公路驰赴香山增援。孰料薛蔚英没有遵照白崇禧命令从大路前往，而是执行了李蕴珩的命令，由太白湖东崎岖不平的小路前进，以至迟迟未能赶到。
日军两天来从太白湖口湖荡，经过十多次突击均未得逞，且被歼灭了500余人。于是改变战术，于26日拂晓前，乘我军疲惫，以藏石矶江边堤坝芦苇为掩护，悄悄摸到长山西端我第二总队第七中队阵地前施放毒气。全中队官兵几乎全部中毒死亡，仅剩五个兵到指挥部报告。清晨，敌在飞机掩护下，多艘汽艇冲入江面布雷区，以火力引爆水雷。大量舰艇则载着陆战队，从藏石矶我七中队阵地前登陆，与我军激战。敌香山炮兵和江面海军均增强火力，轰击我长山步、炮阵地、我军工事多处被毁，两门炮被击坏，人员伤亡惨重。控制太白湖公路口的两个重机枪掩体也被摧毁，我步兵轻武器火力控制不住大量敌兵的突击。到中午，我长山阵地已被敌切为数段，炮兵炮弹已尽。鲍长义眼看长山阵地危在旦夕，援兵无望，只得下令撤退。守军边战边撤，掩护重武器和炮上车，迅速退出长山阵地。
下午4时，马湖区指挥官李蕴珩抽调了一个团，分两路向长山堵击日军，终因敌强我弱，抵挡不住而败退下来。此时，马当要塞司令王锡焘在马当镇嗟叹道：“我们的责任已完了!”我马当要塞守军残部被迫撤出长山阵地后，在鲍长义总队长带领下，行至流泗桥附近，正值敌机3架空袭彭泽县，他们发现有一人身穿白色衣服，站在山岗上向敌机打信号。敌机遵循此人指令，将我军一座仓库炸毁。鲍长义见状，即令一个排长带一班人上前搜索，发现山岗下有个防空掩体，内藏3个汉奸特务，备有无线收发报机一部。排长气极，将这3名汉奸特务当场击毙。
马当要塞失陷后，蒋介石在武汉大发雷霆，下令马湖区守军全力反攻。27日，我167师已到达马当，会同53师、60师等部队，奋力向香山进击。黄昏，我军四面围攻香山，击毙敌1000余人，敌弃香山突围逃退至江岸。28日，我军乘胜向香口进击，与敌3000人中途遭遇，展开大战，我空军赶至助战，向敌投弹、扫射，敌死伤过半逃回江岸。29日晨，我空军复翔马当江面轰炸敌舰，敌舰受创甚重，陆上之敌被我167师等部队围攻，伤亡惨重。然而敌不断增援，以数倍兵力于我，加之敌占有利地形和工事，我军终因寡不敌众，久攻要塞而不下。战斗相持10日之后才奉命撤退。
马当失守后，日军侵占了湖口。此时，日本军部任命冈村宁次中将为日军11军军长，率部向九江进攻。
侵华恶魔冈村宁次与国民革命军著名将领张发奎是一对冤家。早在1926年秋，北伐军张发奎的部队在九江、南昌一带与军阀孙传芳作战。当时，冈村以军事顾问的身份，正在孙传芳的九江前线司令部里。那次，孙传芳让张发奎部队打得节节败退，冈村见势不妙，带着偷到的华中地区军用地形图，化装成老百姓得以逃命。
这次的冈村，是以日本天皇任命的、强悍的第11王牌军中将司令官的身份，来参加武汉会战的，要打的首仗是攻九江，交战对手又是张发奎。狂妄的冈村不免产生几分畏惧。
张发奎早年就学于武昌陆军预备学堂，担任过孙中山警卫团营长。北伐开始后，他率部参加攻打汀泗桥等重大战役，有“铁军英雄”之誉。当时，叶挺就是他手下的团长。淞沪会战期间，张发奎任右翼军总司令，1937年9月16日，他指挥部队与日军展开血战，击伤日海军旗舰“白云”号，他的炮兵曾有“神炮”之美称。
这一次张发奎任第9战区第2兵团司令官。他于7月15日到达九江，严令部下做好迎击日军的准备。由于九江北临长江，东滨鄱阳湖，利于日军舰队和飞机火力发挥。所以张发奎认为，守城相当困难，必须在九江西南丘陵地带设立二线预备阵地，一旦九江失守，可以作节节有效抵抗，牵制、消耗日军。但蒋介石却命令张发奎，九江必须死守。
冈村诡计多端。他迂回到鄱阳湖，从九江侧面的姑塘下手。7月22日，冈村将他的战斗指挥所推进到湖口的石钟山下。他预定进攻九江的先头部队为波田支队，后续部队为松浦的第106师团，进攻时间为23日。
就在冈村住在石钟山下的那天晚上，天空阴沉昏暗，雨前劲风阵阵。九江城里第2兵团指挥部里，张发奎预感到这样的天气，正是日军偷袭的时机，于是吩咐部下：“今天晚上天气不好，马上通知九江各口岸，尤其是姑塘守军预11师加强戒备，决不能疏忽。”
23日零时，鄱阳湖面大风呼啸。数十艘日军登陆艇正向姑塘扑来，波田支队已经偷偷抵进到距姑塘千余米处。就在中国守军发现这一意外敌情时，湖口鞋山上日军炮火铺天盖地向姑塘守军阵地飞来。日登陆艇向岸边冲来，预11师官兵竭力抵抗，击沉敌艇10余艘。激战了3小时后，波田支队登了陆。张发奎急令预11师预备队向登陆之敌反击，同时令第15师、第118师增援，务必于拂晓前将登陆的波田支队赶下湖去。
天亮后，日军几十架战机在天空轰炸扫射。鞋山日军炮阵地及鄱阳湖上日军舰炮，把成千上万发炮弹射向中国援军。增援的15师和118师被压在通往姑塘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根本靠不了前，预11师的预备队虽然靠近滩头，但兵少力孤，装备又差，几次反击逆袭都被波田支队打了回来。23日激战一天。24日，冈村令第106师团进入姑塘。25日白天一整天，张发奎又调集4个师的兵力向姑塘方向反击，但是没能顶住日军的飞机、大炮。4个师反击失利，损失惨重。
武汉，最高统帅部。蒋介石闻知姑塘战况，生怕张发奎放弃第一线阵地，当即给第9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和张发奎各去一电，再次明示：九江一线阵地必须固守。张发奎对此深感进退两难。
负责九江城区防务是国民革命军第2兵团64军李汉魂部。该军第9预备师张言传部素质好，战斗力强。担任西自八里湖东岸，东至锁江楼一线守备。
7月24日，约有一百余架次日机向九江城区轮番轰炸。25日拂晓，日海军扫雷队强行扫雷作业，并以艇上炮火向锁江楼宝塔射击。当时塔身中了三炮，塔身向东北方倾斜。锁江楼附近炮兵阵地上我军官兵，即以猛烈炮火向敌艇还击，当即击伤一艘，其余怆惶退回。中午，日军出动一个联队，在其炮火掩护下，向城区右翼第90师阵地猛烈进攻，双方展开激战直至黄昏。
7月26日凌晨，敌舰十多艘涌入城区江面，向我第9预备师沿江阵地炮击。黎明后，敌机三十余架，在城区上空扫射、轰炸。敌海军水上飞机数架降落在江面，与其舰艇联络加油。我守城官兵以猛烈炮火向敌舰轰击，双方对射3个小时后，敌舰开始施放烟幕。敌舰乘机放下20余只橡皮登陆艇向四码头一带我军第9预备师第27团阵地驶来。该团官兵沉着应战，待敌靠近约300米时，集中轻、重机枪等火力向敌猛烈扫射，敌艇被击沉7、8艘，100多敌兵落水，其余10多艘狼狈后逃。继而我江岸炮兵向敌舰实行扰乱射击，其中一艘被击中起火。
上午10时，第9预备师接到军长李汉魂命令：“敌主力正在进攻我第90师阵地，其重点指向姑塘，你师应严守阵地，阻敌登陆。”这时，敌舰炮火及飞机扫射更加疯狂。
敌舰艇企图在四码头登陆受挫，便溯江西上，到达龙开河一带江面。中午12时，敌舰再度施放烟幕，放下30只皮艇，双方激战1小时，敌艇3只被我击沉，另有3只登上了滨江路。我第26团立即组织步兵，与登陆的近百名日军展开激烈的枪战与白刃格斗，60多名敌兵被我歼灭，其余残敌不支，急忙乘艇往回逃，我军又乘机击沉数艇。
这时，第9预备师接军司令部战报，得知我第90师与敌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伤亡惨重，军部已派61师一部驰往增援。师长张言传号召广大官兵坚决拒敌于城外，誓死守住九江城。
下午，敌舰队炮火重点移向龙开河以西八里湖之间。下午4时，日军将舰上所有皮艇全部放下，再次向我龙开河附近阵地涌来。龙开河上原来有座铁桥，系德国人设计建造。战前为阻止日军向城里进攻，由我工兵拆毁。现日军果然由此进攻，我26团官兵在龙开河两岸与敌展开了殊死搏斗。刹时间，枪声大作，杀声震天。混战中，敌兵一部乘机登陆，向龙开河铁桥头冲来，我官兵与敌反复冲杀至黄昏。后因敌兵陆续登陆增援，我军边战边退至龙开河东岸，敌我形成隔河对峙状态。
九江城危在旦夕。摆在张发奎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拼着全部兵力与冈村决一死战；第二条即退守第二线阵地逐次抵抗。以他的想法早就撤至第二线了。可最高统帅要他坚决固守。蒋介石从武汉会战的战略全局考虑，守住九江城是对的，但具体到九江一地的仗怎么打法，却不甚高明。张发奎深知他的脾气，撤退还是固守死战?决心难下。他担心这时撤走，蒋会怎么说?不撤吧，部队打光了，九江恐怕还是个丢，前思后想，他咬着牙，一拳砸向桌子：“撤他妈的，天大的事老子顶着!”
26日晚，张发奎令第2兵团全线后撤，向牛头山、金官桥、十里山等阵地转移。
夜9时，九江城内第9预备师司令部决定，使用一个营的预备队实行逆袭，趁龙开河西岸登陆的日军立足未稳，坚决予以歼灭，并定于夜11时开始行动。正当部队即将出发时，突然接到军长李汉魂命令：“你师应于明(27日)2时开始沿十里铺、莲花、向赛阳转进。后卫部队不得早于明5时前通过十里铺。”师长张言传接到命令后，即令26团取消逆袭行动，但仍留一部向龙开河西岸佯攻，主力于27日黎明前撤出九江城区。
至此，我军弃守九江撤退，日军即占领了九江城区。
九江市政协文史委员会副主任 许振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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