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村庄（散文原创）

蔚蓝之蓝

　　
　　１　夕阳下的村庄
　　
　　 对于刚爱上摄影的我来说，没有在比秋日夕阳西下时，拍摄一座残败村庄更好的时机了。秋日、夕阳、荒芜的村庄，无不预示着生命最后的苍茫与永恒。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秋阳渐坠在远天树影的黄昏，走向郊外这座叫“荡王头”的荒败小村庄的。也许是一种缘份，几年前四处飘泊的我，曾停驻在这座小村庄有一段时日，以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那是一段多么悠长、舒缓的时光啊，每日在鸡鸣声里醒来，温暖的冬阳早已照射在我的木窗上，窗外那株仍绿叶如盖的冬青树被镶上一层耀眼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是一种炊烟的芬芳，农人们慵散地扛着犁锄，在炊烟里缓缓走向他们耕耘的田野。温暖的午后，老人们一个个穿着厚重的衣裳，在屋檐下亲热地拉着家常，黑狗乖顺地躺在近旁，打着瞌睡，做着属于它们的梦。一只顽皮的小猫，仰头惊讶地望着花母鸡在枝头“咯咯”地大叫。没有风，只有光秃的枝桠正寂静地伸向青色的天空，时光的流水悄然逝过。
　　
　　 最后，如那些所有郊外的乡村一样，城市的不断膨胀，这座地理位置优越的小村迅速地规划进城市的版图。也很快，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民，笑逐颜开地褪下他们破旧的衣裳，几乎什么也没有带上，城里不需要炊烟，不需要月光，不要农具，不要狗吠，甚至土地，他们安心地做着他们的城市之梦。
　　
　　 夕阳的余辉凄凉地抚摸着村庄，抚摸着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片破败的房屋，不忍离去。可这又如何呢？在隆隆的推土机声中，这一切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将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城市。
　　
　　 ２　一棵树的怀念
　　
　　 我想，不仅仅我们会怀念一座村庄，一棵树也会怀念一座村庄。
　　
　　 树本是山野之物，不修边幅，如同一个缺少教养的悍妇，显得粗鲁而无知。当一棵生长在村庄的树，因村庄而优雅，而充满性灵。
　　
　　 她总是那样优雅地立在道旁，亦或倚在窗旁，在一年又一年时光的无声流逝中，默默注视着这片生养她的土地。
　　
　　 她凝望见绵长的炊烟怎样温柔地在村庄上空拂动，牵动着归乡人的思绪。她凝望见无边蔚蓝的苍穹笼着四野，小村那样安然地在秋日午后的金色的阳光下做着宁静的梦。还有月光，在如水的月华里，她曾多少次自顾沉缅在自己美丽的倒影里，忘了风，悄悄从她走过了，留下一树怅然的秋声。她记得那只鸟在她的枝头啼唱，宛若身畔开放出一朵艳丽的花朵。她记得那几个小小的孩童，围着她嬉戏，一位戴斗笠的老人，叨着烟斗、牵着他的牛儿缓缓从她身畔走过了。那条清澈的河流总是这样静静地在近旁流淌，流过小小的村落，流过绿意盎然的田野，流到谁也不曾知道的地方去。
　　
　　 她茫然而惊诧，有一天，人们纷纷弃她而去，奔向那遥远而幽深不知尽头的城市。只留下破败的村庄，留下月光，还有风的独自低吟。荒草很快没了她的周身，秋藤一日日缠满了她的枝头。
　　
　　 她还是那样立在那里，怅然地向远方遥望，怀念那些远行的人们。她甚至渴盼有一天他们会回来，回到这小小的村庄，炊烟又是那样温暖地把她抚摸，在无边蔚蓝天空下，小村庄仍做着安然宁静的梦，一切还是昨天。
　　
　　 ３　荒草满径
　　
　　 我曾想拍摄这座荒败小村的一条道路，在满眼的荒芜中，一条路默默伸向不知尽头的远方，以纪念我对这座小村庄的留恋与人类在工业文明下的无奈。夕阳、秋风、甚至荒草都入了我的视线，可我总不能找到一条曾充满生机的乡间小道，那些曾演绎着一座村庄悲欢离合的道路，在时光的洗涤下，早已没在凄凄荒草间，找寻不到它们的身影。
　　
　　 而对于一座村庄来说，没有比村庄里面蜿蜒的路更能感受到时光沧桑的了。
　　
　　 在这片曾荒芜的土地上，当一群流涉此地没有家园的人们，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这些伟大的先祖，硬是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用他们的坚忍，开僻了这一条又一条充满辛酸与梦想的荆棘之路，那些温暖的村舍与美丽富饶的田野如花朵开放在其间。在它的路途上，曾有多少匆匆而又留恋的脚步从它上面踏过，如一枚无依的浮萍飘向不知尽头的他乡。曾有多少次，那些归途者的脚步怎样急切而有安稳地响在它的上面。那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逝去了，又归来，如春草一样繁茂葱茏，轮回着生命欢乐而忧伤的历程。它如斯安静地蜿蜒在那里，一年又一年。
　　
　　 而今它只能没在丛生的荒草间，黯然凝望着破败死寂的村庄。同那些消逝的道路一样，很快它将消失在它流淌千百年流淌的大地之上，仿佛它不曾有过。
　　
　　 ４　永远的村庄
　　
　　 我想，每个人都有他的一个村庄，不论他走多远，他心中最为牵挂的就是那一方生养他的土地。
　　
　　 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位年过七旬的老妇人，忘不了那位不能忘却自己村庄的老人。虽然她衣着华美，生活无忧，可这一切总不能阻止她一次次不辞长途乘车的辛苦，奔跑大半个城市来看她过去的“家”，虽然这地方早已沧海桑田，当年的小村落已变成繁华的闹市区，可总不能熄灭她这片土地的深情与眷恋。她一次次地抚摸着栏杆，一次次地用脚重重地踏向脚下的土地，向我们诉说着她曾在这里的一切。
　　
　　 这座小小的村庄也将很快地消逝，也将是城市的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将充塞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现在已富得流油的村民，在怀揣着厚厚的钞票，住着宽敞明亮的洋房，有谁还眷恋曾生养他们的贫穷故土？
　　
　　 但总有一天，当他们累了，城市的繁华显现出它本来的虚华，他们定会想起他们的故园，想起门前的树林，想起月光，想起那片流淌着麦浪的无边田野，可故乡又在哪里呢？哪一条是通往故乡的路呢？

蔚蓝之蓝

此文原载《运河》2009年第4期。

架构

文人骚客怎能少了相机呢

小殷

{:177:}{:177:}佳作。

留级哥

{:177:}{:177:}好文

马当巡抚

{:177:}{:177:}

巫婆

{:174:}{:174:}有才有才

要塞雄风

幸好没错过，蔚蓝老弟的文笔是该纤细的纤细，该丰满的丰满，值得大家好好学习！

无欲无求

好文笔`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