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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星期路过南秀村,我刚踏进这个村子一步,扑面而来的古的气息。我甚至看得到1998年这个村子刚被建起来时,散落一地的钢筋水泥,走来走去的戴着安全帽的工人,还有他们脸上的胡茬,染着一层永远抖不落的灰尘。生锈的自行车和上了锁的柜子,带着老式的压花。路旁的车辆似乎从1998年一直停到了今天。就是此情此景,突然让我想起了贾宏声,噢不,应该说是“马达”,这个角色给我印象之深,以至于我看见贾宏声的脸我就想到那个穿着皮衣骑着“哈雷”摩托车飞驰而去的送货人。他选择了在一个炎热的夏天结束自己的生命,从家里一跃而下,落在一辆黑色的汽车上。我甚至都能想像,他隔着老式防盗门穿着白色背心在家里晃来晃去,或者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划着火柴,看着DVD,和马达一样。已经逝去的人和事,一切都变的蒙着灰尘,带着色片,不知道是旧电影,还是在夏天水汽的轰鸣下做的一场无始无终的梦。
村里有棵新绿新绿的枇杷树,在一座废弃很久的居民楼前面。我发现人长大了会越来越喜欢植物,植物有其自己的生长姿态和纹理,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也模仿不来。小时候,唔,大概是2003年?每天上学都要经过惠山长街,夏天来了我坐在我爸的摩托车后面,抬头一望就是满眼的法国梧桐,每天这样的绿色,都飞驰而过。那时候的我很瘦小,冬天我能完全躲在我爸身后,我记得他的那件巨大的冲锋衣似的衣服,冬天的风吹的那件衣服鼓了又鼓,我戴着头盔只能看到小半边天空,却能感觉到身后寒风凛冽。就是因为瘦小,学校舞蹈队班里选人的时候拒绝我的理由就是,没有这么瘦的天鹅啊。
我看见那些密密麻麻伸向天空的没有绿意的枝桠,突然觉得很绝望,进不了舞蹈队吗?那么就不能逃过最后一节奥数课了,这样一来,所有的算盘都打不响了。我恨奥数,我唯一可以笃定来说的我恨什么的话,我会说这句。有一年冬天,太阳都要落下了,天快黑了,我很着急的在乱写奥数题,我知道是错的可是依然不停笔,橡皮磨到学校廉价的试卷皱了,然后破了,可是依然是空白。好冷,当看到我白色的衣服蹭上了铅笔的灰,我果断不会再写下去了。
我是在逃避,可是假如我不逃开这个洞,等着地了我会发现我在另一个无底洞里。我有一只行李箱一样的书包,我每天都拖着它走,里面堆满了奥数题,突然发现天气已经凉到我呵出一口凝结的白气,去我妈公司路上的商店已经开起了夜灯的时候,真的要哭了。十几岁,假如当时路上有个镜头在捕捉我,我能保证我比影后表情更加富有悲剧色彩。在我看来悲伤是那么的相似,那么简单,只不过在你临近崩溃边缘的时候,让你打翻一杯水,让你打开电视看到一片无信号的雪花,让你新的白色球鞋被轻轻踩了一脚……
所有的快乐都找不到开头,所有的悲伤都不可能与时间竞走。人们都爱看别人的故事,因为那些故事在被呈现出来时已经被包上亮晶晶的糖果纸,而真的剥开这颗糖,却突然又不想吃了。人们害怕也无法真正走进别人的情绪,于是热衷于从别人的故事里看自己,延续自己的情绪。假如你能记得起在某一个昏沉的雨夜曾看到我望向窗外没有声响,感谢替我抚平那件温暖的大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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